Barcelona: Park Güell

Barcelona: Park Güell           筆名：METc

看，這就是高迪的建築，我當時拿著印有高迪建築的明信片，一邊努力問路人，一邊努力尋找才找到的。姐姐說。

我凝視著她手上的照片，像深海裡的大魚那樣靜靜而深深地呼吸著，沒有回答。

“妳一定要去看看他的藝術作品，我肯定妳也會喜歡。”

姐姐大約不知道，她這句話像備忘錄裡褪了色的藍色墨跡那樣，忽隱忽現，伴隨在我的記憶裡十五年。

去年冬天來到英國牛津作短期渡假，某天早晨，姐姐問了一句：三月妳想去哪裡？要不要去西班牙？我想起了當年她說過的這句話，回了她一句“好啊”。於是她快速地上網查詢機票票價、幫我訂好日期，行程就這樣確定下來。

就這樣我來到巴塞羅那。

從機場搭巴士來到Las Ramblas, 我開始精神緊繃。對於來巴薩羅納旅遊，旅遊網站寫了一篇很長的告誡文，提醒旅客防範扒手和騙子還有注意安全。還沒來這裡之前我就已經開始緊張了，但姐姐不以為意：小心一點就行，緊張什麼？妳這樣緊張怎麼去旅行？

拉著小型行李箱走在大街上，來回走了三遍，這條著名的寬大人行道塞滿遊客和行人、露天餐廳和小販。手上的地圖明明顯示旅館就在這附近，卻始終找不到街名和地點。陽光暖暖地曬著。三月的巴塞羅那氣溫對我來說有些溫暖了，從英國穿來的冬衣在這種溫度下讓我開始汗流浹背。問人不得要領，在一次偶然抬頭下終於發現西班牙的街道名牌——就懸掛在二樓以上的高度俯視著行人。第一次來西班牙的人有誰會料想到需要把脖子仰成45度角度來看路牌呢？

當時我並不知道，這只是一個災難性迷路的序幕。

旅館隱藏偏僻的小巷。行李箱的聲音喀拉喀拉迴盪在狹長的巷中，與我擦肩而過的路人或站在門口的男人，都讓我全身繃緊，像遇到警戒狀況全身豎起毛的貓。終於找到旅館，忍不住對櫃檯的阿伯訴苦：你們這家旅館很難找，剛才進來這條巷子還被人盯著看，把我嚇得要命。他微笑：喔，放心，我們這裡很安全（真的嗎？），我就住在對街喔！因為妳長得漂亮所以人家才看妳啦！（阿伯嘴巴真甜）

進去房間，仔細地檢查窗戶，發現都不能上鎖。一般住進飯店或旅館我都不會檢查這些，但是這個地方讓我變得神經質，深怕半夜爬進蜘蛛人來打劫。向旅館投訴，對方給我換了一間在地下室的房間，空間很大了，看來是讓坐輪椅人士睡的房間，因為浴室安置了手扶欄，洗臉盆的位置也比一般高度來得低。窗戶能好好地上鎖，但是有氣味，悶悶的潮濕的霉味。我不想再抱怨什麼，只要能安心睡覺就可以了。

放置好行李，匆匆出門去找高迪的Park Güell。明明是著名的旅遊景點，但是下了地鐵站，只給一個指示牌，就沒了聲息。我看到好幾個旅客都茫茫然不知道該轉左還是轉右。我沿路一直埋頭走，走了好長一段路，越走越荒涼，店鋪越來越落魄，覺得不可能有這種長距離時，看到迎面而來的一名媽媽推著嬰兒車，便向她詢問方向，她微笑地用英語單詞加比手勢告訴我：妳走過頭了，要往回走，然後右轉，有長長的手扶電梯。

找到了電梯，爬了一段地獄式的斜坡，來到Park Güell的山頂上。高迪用顏色鮮亮的碎瓷片拼貼成各種圖案，形成一道波浪形椅子、一隻大蜥蜴、童話屋子。地上很多垃圾、空塑料瓶、雨後的髒積水。遊客非常多。那兩棟著名的建築物其中一棟在整修，蓋上了一塊醜陋的白色大塑料布，只剩下另一棟屋頂似披著糖霜的夢幻屋在撐場面。我看得有點失神，相機握在手裡拍不下去。

我感到失望。這就是高迪的作品嗎？看來好像也沒怎麼樣，而且這樣髒亂，看來當局並沒有細心呵護他的遺作。我喪失了興致勃勃的旅遊心情。

看完了夕陽西下（很美麗的夕陽），疲累兮兮地想回去市區吃晚餐。結果在Park Güell裡迷路了。找不到原來的出口處，這裡有好幾個出口，每個出口的距離都很遠，而且幾乎沒碰到行人（他們都到哪裡去了？）。就像倒時計數那樣，太陽的光線越來越弱，我越來越焦急。終於遇到一對夫妻，他們講不了英語，我說不了西班牙話，於是打手勢溝通，他們好心地領我走一段路，指著遠方用英語單詞說：Bus! MRT! 我向他們道謝，很不確定地走，遇到一名正在慢跑的精瘦女生，她給我指明方向，走不久又遇到她，她什麼話也不說，一邊跑一邊伸出手指著同一個方向。於是我終於看到了出口，她也無聲地跑遠了。

搭巴士回市區，不確定要在哪裡下車，問了坐在我前面的一對情侶，他們低聲商量了一下，用簡單的英語微笑地對我說：跟我們走。我跟著他們下車，他們帶我走一小段路，來到繁華的大街上，再與我道別。一座亮著五顏六色的燈光的巨大噴泉坐落在十字路口中央。旁邊就是一個地下鐵入口。華燈初上。

找到一家露天餐廳，我坐了下來，點一份西班牙海鮮燴飯套餐，就著一盞不太溫暖的小火焰和冷風，仔細而美味地吃光所有的食物。